叶永烈：香山不只出了个孙中山

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 （原载《新民晚报》）

已经是第三次去孙中山的故乡——广东省中山市。那里最著名的建筑，当然是翠亨村的孙中山故居。那是一幢与众不同的楼房，上下两层都有七个赭红色装饰性的西式拱门。那是孙中山26岁时亲手设计的，在翠亨村独一无二。

孙中山能够接受西方建筑风格，是因为他在12岁的时候，便来到美国夏威夷上学。中山市原名香山，自南宋设县，历史悠久。在孙中山逝世之后，1925年国民政府为纪念他把香山县改名中山县。

香山县原是穷乡。然而香山县距离澳门只有 30公里，而澳门当年在葡萄牙人统治之下成为通向西方的窗口，于是许许多多香山人以澳门为跳板走向海外。孙中山的长兄孙眉便因此来到夏威夷打工，善于经商的他在数年之后成为当地首富，被称为“茂宜岛王”。孙眉发迹之后，便把母亲和弟弟孙中山接往那里。孙中山在檀香山求学，眼界顿开。他在檀香山创办兴中会（中国国民党的前身），举起反清大旗。经过多年艰苦奋斗，在辛亥革命后被推举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。我笑问孙中山故居讲解员：如今全国有多少个中山公园、多少条中山路?她竟然答不上来。

真巧，中华民国首任内阁总理唐绍仪，也是香山人。我从翠亨村南下，进入一座古镇，名唤唐家湾。一条不足十米的路横穿全镇，路的两侧是上了年纪的老屋。内中一幢中西合璧的别墅，上镌“望慈山房”四字，乃唐绍仪故居。唐绍仪跟孙中山一样，也是12岁去了美国。如果说孙中山是因私探亲赴美，唐绍仪则是“公派生”。唐绍仪天资聪颖，入选清朝留美幼童，后来进入哥伦比亚大学。回国之后，先是出任内阁总理，因与袁世凯政见不合而辞职，后来回乡当香山县长。为了怀念送他出国留洋的慈母，把新建的县长官邸取名“望慈山房”，小镇的主干道亦因此得名山房路。在山房路尽头的鹅峰山麓，我走访了唐绍仪的私家花园——他任百姓入园休憩，取名“共乐园”。他担任香山县长达5年，政绩斐然，使香山县成为全国模范县。毛泽东曾以唐绍仪“当了总理再当县长”为例，教育干部能上能下。

唐绍仪能够成为留美幼童，得益于他的同乡容闳。容闳故居坐落在香山县南屏村。容闳家贫，7岁时跟随父亲前往澳门，进入马礼逊教会学校。容闳非常用功，受到校长勃朗的看重。后来随勃朗赴美，考入耶鲁大学。回国之后从事洋务运动，并负责“幼童出洋肄业局”事务，遴选优秀学童赴美，人称“中国留学生之父”，著有《西学东渐记》。

在离唐绍仪的私家花园不远处，我见到一溜6幢气宇不凡的百年大屋，占地面积近6000平方米，那是夏威夷“商界王子”陈芳的“高大上”故居。故居之侧，有三座雕刻精美而又宏大的花岗石牌坊，是清光绪皇帝为表彰陈芳在家乡乐善好施、泽被乡民而赐建的。1849年，24岁的陈芳随伯父从香山梅溪到檀香山经商，成为像孙眉那样的富豪，迎娶夏威夷王族小姐朱丽亚为妻，并被清政府任命为驻夏威夷第一任领事，官居二品。美国著名作家杰克·伦敦在他的《夏威夷故事》中，马克·吐温在《发自夏威夷的信札》中，都记述了陈芳的传奇故事。陈芳晚年在故乡香山建豪宅安度余生。

沿着孙眉、陈芳的足迹细细追寻，在香山可以发现一大批巨商。上海南京路上鼎鼎大名的“四大百货公司”创始人，竟然全是香山人：先施公司老板马应彪（香山县沙涌村人），永安公司创办者郭泉、郭乐兄弟（香山县环城竹秀园村人），新新公司创始人李敏周（香山县石岐镇人），大新公司控股人蔡昌（香山县上恭都外容茔乡）。他们早年都出自香山贫寒之家，前往澳洲经商，走上致富之路。就连香港和广州的“四大百货公司”也是香山的产业：香港的“先施、永安、大新、中华”，广州的“先施、大新、真光、光商”。香山人敢拼善贾，由此可见一斑。香山旅居世界五大洲87个国家和地区的海外侨胞、港澳台同胞达80多万人。

历数从香山走出的名人，光是闯荡上海的各界精英就有：著名影星阮玲玉，电影艺术家郑君里，音乐家萧友梅，小刀会首领刘丽川，上海市长吴铁城，商务印书馆总经理、四角号码发明人王云五……香山，真可谓星光璀灿之地。